我们本想在对方身上找到力量,却在这一场脆弱的泪光中相逢了。

OTRoad普洪|Disconsolate Winds And Rains

2:00@京墨 

6:00@安咏 


8500+

一个发生在海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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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前夕的漂泊作家为我们展现了小人物面对风雨的准备,直至我们的世界陷入黑暗…”


面前的记者将几份资料与其身份相关的证件推到她手边,伊丽莎白没多留意那份证件,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附近的假证件伪造点,出了这家咖啡厅,直走三个街区向影子相反向走一个街区,奥利维亚的事务所会在这些小事上为他的儿女们赚出一笔可观的零花钱,她拿起报社为她发表没多久的作品写的,没有灵魂的推荐语。


她翻转手边的报纸推向记者的手边,放下那些腹诽,尽可能温和地问道。


"你想知道些什么?"


伊丽莎白在很多事过后将那份情绪波动收敛了许多。


“真实的后续。”记者压了压头上的帽子,也尽可能的显露出与她一样的笑容,只是态度更加模糊。


"我从不以想象为基础。"伊丽莎白笑了,“并非所有的故事都有结局,特别是我们的国家还在战后重建中。”


她没有提起下落不明的那些熟人,寻找他们是一个个不可能事件。


“但你可以,因为你是伊丽莎白•海德薇莉。你不会放任他们不管,你会以你的口吻为他们仓促且无人知晓的人生摇下帷幕。”年纪不大的记者对她有莫名的信任,似乎对她的作品有充足的了解。


“你是说维尔。”伊丽莎白试探的问道,她回想着是否与对方在出版社之类的地方见过面。


“不,不是别人,是那个基尔伯特,那个匆忙告别的水手,那个故事最短却占据最多笔墨的可怜虫。”


“基尔伯特啊…”


伊丽莎白发现她无意识弯起的嘴角,稍稍允许自己放下心中的戒备。

 

 

 

————

基尔伯特,那家伙在她登船后就似乎经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餐厅里每次为她点餐的服务生与多送来的甜品,夜晚在甲板上发呆时“忙碌”着走过的水手,风暴来临前专门提醒她收起甲板上的盆栽的好心小伙。两人不久眼熟之后便相互介绍起自己。他跟着父亲从小在海上飘荡,终于拥有了早晚属于自己的船(莫妮卡说老船长每次都会因此皱眉),而伊丽莎白问起他是怎么注意到她的,他就会撇撇嘴,移开目光望向远处令人失焦的海。


“莫妮卡,哦,我的妹妹,说这里有个怪人,每天都要把盆栽放出来晒太阳,天知道有人旅游还要带盆累赘的植物。”


她摇摇头,直言自己并非旅游,而是作为未完成学业的学生回乡,但未提这只是特定国家留学生的遭遇。


一阵沉默后,基尔伯特从随身携带的航海日志上扯下一页空白的表格,粗糙的铅痕快速留了一个坐标,直到纸张边缘才有些犹豫转行收尾。


他写:莫妮卡看到你在大厅为那些先生小姐画像挣钱,她也很想去,但是又因为自己没有体面的衣服而感到窘迫不敢上前,如果可以的话,每次晚餐我都可以为你多送一份甜品——你似乎偏爱巧克力?


莫妮卡也有一份航海日志,每个刚上船的新手都会被迫接受这份枯燥的工作,而且通常不止自己的一份。伊丽莎白敲开门后把准备出门的莫妮卡吓了一大跳,航海日志随之掉落在地,她解释自己绘画时看到了莫妮卡在远处观察,于是便问来了她的房间位置。


至于基尔伯特以及他的甜品贿赂她自然没有提起。


房间里没有窗,闷热与潮湿让这里生活的虫豸沾湿翅膀样在墙上狼狈爬行,留下交错的几道不会消褪的黏滑痕迹,简陋的灯管时不时闪熄几下,塑料外壳上落着厚厚一层飞虫残骸与灰尘混合,斑斑点点遮掩着昏暗的灯光,随着航行摇摇晃晃——这是给莫妮卡的房间,角落里独立的两个箱子则暗示着或许她还有个室友。


在莫妮卡把头埋进箱子里翻找看起来不错的衣服时,伊丽莎白征得同意后随意翻看起那本航海日志,字迹明显展示出这本日志中间换过主人,但记录的细节标注完全一致,,就像是第一位主人手把手教着后来者的记录。


莫妮卡道歉着说也许海员制服就不错,她想留一张海上工作的画像,伊丽莎白没有问原因,于是邀请她去甲板上为她画像。


“甲板?主甲板?”莫妮卡摇摇头,有些忐忑在陌生人面前出现的场景。


伊丽莎白被莫妮卡悄悄的带去了水手休息时聚集的罗经甲板,作为半开放但偏僻简陋的一角,不是乘客们悠闲吹海风谈笑选择的场所。选好了晨光与人像交织的角度。莫妮卡敲了敲看起来风吹日晒即将散架的栏杆,确认没有危险后拘谨的靠在栏杆上,伊丽莎白支起画架,从角落找到个破旧的木桶当做凳子。


罗经甲板走上去发出的声音令人牙酸,和学校粉笔划过黑板的尖锐有一比,伊丽莎白无意识地发散思维,一个从拐角处钻出的小个子水手背着晨光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目光落在伊丽莎白身上停顿了一下,转身开始叫不远处同伴的名字。


“基尔伯特!基尔伯特?”


伊丽莎白没做停留,有些吃力搬起木桶,转身就走,指甲下的软肉因摩擦挤压而泛起的白被阳光点缀闪着亮晶晶的光。


“怎么了奥利弗,昨天的日志没记又要借我的抄?”在海上,少数属于被伊丽莎白记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鞋跟给予老旧木板的一阵吱呀声过后,她手中的重量一轻,金毛大狗一样毛茸茸的基尔伯特就凑了上来。


“需要放在哪里?海德薇莉小姐。”

“那个画架前就可以,谢谢您。”


一旁的莫妮卡对于他们的相识有些惊讶,转瞬似乎搞懂了什么,一脸你可真反常啊的无语望向她的哥哥。而对于面前为她作画的这位小姐更加友善了些。


“莫妮卡,你今天的工作都交给我吧,就当休假了,在海上可难得有休息的日子。”基尔伯特看到伊丽莎白没有继续与他交流的意思,便主动提出离开。


“不用了,你帮我们看着门口别被老船长发现就好。”莫妮卡看到要跑的基尔伯特,腹诽着平时很勇但机会来了却想要回避的哥哥。


事实上老船长根本没功夫管他这两个孩子,航线即将经过的几个港口出现的一些状况让他焦头烂额。基尔伯特欣然接受了莫妮卡的建议,并把所有大清早就来罗经甲板上偷懒的水手赶了下去。


海面上延展的光华随着日升一点一点偏移,自始至终连接着他们载着他们前行的船身,伊丽莎白前额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成几缕,基尔伯特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了冰水,杯中冰块正如缓晃的船身起伏在隐隐波纹展开的水面上,与玻璃杯发出清脆的断音,逐渐消融。当冰块了无踪影后溢出水时,伊丽莎白起身将画取下,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出现的杯子。


“抱歉,我没注意到。”伊丽莎白将画递给几近小跑过来的莫妮卡,将甲板上的玻璃杯端起,一饮而尽。


很冰。


“没事,希望没打扰到你,看来的确是做到了。”基尔伯特向她眨眨眼,但目光接触几秒钟后又转移,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莫妮卡的画像上,认真夸赞起组成画像的每一处痕迹。


“我要把它和航海日志放在一起,就算有一天船意外被炮火击中沉了,它也不会被遗留在海洋里,”莫妮卡半开玩笑道,“至少我的航海日志是记录最清楚的那份。”


“对,对,所以被击中后你马上带着它跳海,游几十海里到最近的码头,防止来不及躲掉的火势蔓延烧成灰烬,”基尔伯特顺着她的话认真建议。


“可战争爆发我们谁也…”莫妮卡的小声嘀咕被基尔伯特一起午餐的建议打断。伊丽莎白提议先把画架放回她的房间,基尔伯特很愉快的成为了背画架的苦力,为伊丽莎白讲着铅笔记录即使长时间泡在海里也不会模糊,是重要的一手资料,因此航海日志的记录是新手必须掌握的一项技能。


基尔伯特在午餐时终于打开了话匣子,为伊丽莎白介绍着他出海两年遇到的新奇事。莫妮卡刚上船不久,但这些她早就听基尔伯特翻来覆去讲了不知道多少次,无奈伊丽莎白很有兴致的听着,才忍住不打断哥哥的戏剧般的再创作。难得找到基尔伯特停顿的时候,莫妮卡顺势开口问起伊丽莎白愿不愿意讲讲她的事。


基尔伯特微不可见的给了莫妮卡一个眼神,之前单独相处时关于伊丽莎白自身话题的沉默让他有些担心,而莫妮卡并不知道这些。


对于基尔伯特的小动作,伊丽莎白笑了笑表示并不在意,双手交握向后靠在椅子上,尽可能显得放松些。


“曾经我副业学美术时,家里人还是支持的。”

“但是直到我偷偷报考了艺术学院,他们都觉得我疯了,更令人意外的是,我被录取了。”

“在他们看来,这根本就不可能,但是它就这样在我身上发生了。”


她换了个姿势,手指摩挲着高脚杯,观察着面前两人惊讶的样子。


“那时候我比莫妮卡还小一点,早就不满于他们对我的人生的指手画脚,暗自委托了朋友帮我搞到了一张船票,我就这样去了异国他乡学习。”

“但是他们很快就寄来了信,希望用资金的断绝让我放弃,甚至给我附上了回去的船票。”


莫妮卡听着伊丽莎白讲着她无法理解的事,“那为什么你又回去了呢,啊,抱歉,如果冒犯…”


“没事,因为我在留学时发现,我确实不适合艺术创作,”她摇了摇头,“我无法忍受那样的状态,一方面我确实瞧不上那些因为莫须有的东西而高傲的同学,另一方面是…”伊丽莎白将双手架在桌前,“我逐渐看不到世界的真实。”


短暂的停顿里,基尔伯特翻来覆去的回味着这些词语,但伊丽莎白调整了呼吸便主动解释到,“如果可以,我更想成为作家,记录下那些被遗忘的人和事,而不是离我在意的那些人越来越远,仅留下某一刻的定格画像。”


伊丽莎白的视线逐渐模糊,她看到莫妮卡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找适合画像的衣服时,摇摇晃晃的灯泡前围着的小飞虫,它们令伊丽莎白的目光涣散,缓过神来发现她正和贝什米特兄妹在餐厅里聊天。


“而我回去并非是证明曾经的我是错的,正相反,我要在自己的路上选出分支了。”

“不过他们又该是怎样一份惊异的表情,这还是很让人期待啊。”她感叹到,似乎对那一刻即将发生的一切已等候多时。


餐厅里的人用餐结束后陆续离开,简单的交代过后,伊丽莎白与莫妮卡约定了工作结束后在她的房间见面,并直言希望莫妮卡向她介绍更多有关海上的事。


“那些都是我从未接触的领域,你也是个十分有个性的孩子。”伊丽莎白没有吝啬赞美。


莫妮卡被称作孩子时有些不好意思,她隐约判断出伊丽莎白应该与基尔伯特年龄相仿,但她在母亲离世后被接到船上,与许久未见的家人相见,并做一些简单的工作,坦然说她从没被任何人当成小孩子,她完成的工作不比其他人差。


基尔伯特很感激伊丽莎白愿意和莫妮卡相处,船上多数海员都是男性,尽管有船长小女儿的身份,但大家很难对莫妮卡有特别的关照,而她也从不麻烦别人。


“晚上工作结束后我会给你们每人带一份冰激凌,大约八点前后,口味照旧。”基尔伯特整理了制服,“玩得开心,女士们。”他向着与她们相反的反向离去,和路过的共事者打了招呼。


简单打发了下午的时光,莫妮卡按照约定时间来了伊丽莎白这里,她坐在伊丽莎白房间的沙发上,有些拘谨的打量着房间内的布景,之前她和室友玛莲娜一起在甲板上喝着淡啤酒,一位她并不认识的先生则因清洁问题打断了两人的难得共有的休闲时光,莫妮卡不愿意一个人留在外面也跟着一起去了,尽管她没看出清洁有什么问题,安慰中得到了玛莲娜的声声抱怨。


“这就算一个月不打扫也比我们的房间干净多了,至少还能看清哪里有问题。”


暴风雨来的很突然,上午的阳光暴晒在暴风雨中完全隐秘了,伊丽莎白抖开窗帘,平日里正值日落时分却被积卷的云层覆盖而早早落下帷幕。白浪冲击着船身,窗沿则因倾斜盛着海水和雨水混合。


“……我的盆栽?还在外面?”伊丽莎白征征望着空荡的窗台,心里的一声咒骂被忍住了,随及船身的倾斜让她身形不稳,失去重心的瞬间她扶住了窗台,仰视的角度让她重新注意到这场被轻视的暴风雨。海水镶嵌在窗子上被重新塑形,涌入房间失败后扭曲了窗外不曾变化的海景,即将被海水贯穿的紧迫感勒紧这间屋子,对于溺水的未知恐惧则代替海水将她困在原地。


她一把拉住了窗帘,尽可能不去回想这种窒息的感觉,与莫妮卡的对话她并没有记住多少,直到莫妮卡听着外面雷声滚滚,感慨了一句基尔伯特可能要晚点送甜点过来了。


“这种时候一般会很忙,虽然并不在外面,但还是要小心着各种可能冒出来的意外事件。”莫妮卡向伊丽莎白解释到,补充了基尔伯特曾经告诉她的暴风雨经历,“不过这些应该让他自己讲,他肯定能为你讲出一部小说的框架。”


最后她们没等到基尔伯特的小甜点,尽管伊丽莎白说莫妮卡留下住一晚也没有关系,在她对莫妮卡有更多的了解后,莫妮卡本可以借用身份住更好的房间,但还是选择了船上对新人的规则。莫妮卡则借言怕室友担心回去了,伊丽莎白自然没有多问。


她打开了床头灯,随意找来了随身携带的书阅读,但困意在暴风雨与夜航中疯长。被一阵清浅的敲门声惊醒后,才发现睡着了。


伊丽莎白瞟了一眼屋内的挂钟,临近零点。她将摊开的书本合起放至床头柜,检查好保险栓打开了门。


她感觉到鱼腥味飘来,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基尔伯特有些不自在,裤脚和右肩全部被打湿,尽管风雨已停息,但还是或多或少给周围人留下了它的痕迹,基尔伯特解释到暴风雨已经过去了,很抱歉他没有完成小甜品的诺言(“是贿赂”,伊丽莎白在后来指正了这一点)。但基尔伯特提到现在甲板上水手们正在烤鱼——那些不幸被风雨卷上来的,大自然的馈赠。


“希望能以此为补偿。”基尔伯特搓着手指,并向伊丽莎白再次承诺他烤鱼的本领是得到公认的。


“那当然更好啦。”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没有什么损失。


伊丽莎白披上外套,由基尔伯特在前带路,走廊里少有人经过,起伏的船身像老者沉重呼吸的胸膛,起落间他们来到了罗经甲板,一团团微火因咸湿海风包围而在盆中蜷缩着,围着烤鱼的水手让她想起去乡下遇到的丰收,放眼绿与黄的方块交叠延展的平原,一缕缕升起的炊烟则由全家忙碌期待着准备着,基尔伯特和水手简单打了招呼就带她去了较为偏僻的一角,那里有一个小桶,盛着几条大小不等的鱼。


“船长不怕你们生明火把船点燃了吗,”伊丽莎白戏谑看着身边忙碌的基尔伯特,本想问有什么能帮到他的,但自己确实对这些一窍不通,帮他的结果可能是自己一不小心真的把船点着。


“没关系,这都是些公开的秘密,说不定明天哪位小姐的餐桌上就会有新鲜的,但其实是被我们挑剩下的鱼。”逐渐明亮起来的火让伊丽莎白注意到基尔伯特眼中闪烁的亮晶晶,像是不起眼的海水在阳光下缓缓析出调料界的钻石。“要些什么调料吗?虽然平时我们很少带这些来,但是怕你不太喜欢。”基尔伯特从身后推出一盒排列整齐的瓶瓶罐罐,就像是橱柜里搬出来的微缩品。“如果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和他们那边要,那些家伙说着不需要,结果我带来还不是被顺走了好多。”基尔伯特无奈的摇摇头,听到他抱怨声的隔壁水手给了他一个飞吻。


“也许我想试试你的口味,”上升的火焰扭曲了已映入记忆的人像,而基尔伯特只记住了伊丽莎白模糊的身影,以及被噼啪作响的火光熏染的有些温和的声音,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熟练地用刀划开鱼肚切除内脏,简单浸水后用长棍贯穿并塞入小块的自制海盐,血腥没有蔓延停留太久,就被另一种美味覆盖,海盐被挂在褶皱处的海水截留融化,随着基尔伯特手中的翻转浸润在雪白的鱼肉中,残留的汁水滴落溅在火光中随着嘶嘶声消失不见。


“来试一试,最初的口味,也是我最喜欢的。”


她接过基尔伯特递过来的烤鱼,吹开烤焦处的薄烟,眉头微不可见的皱起又舒展,抬眼对上了基尔伯特期待的目光。


“像是盐渍鱼果冻,很独特的口感,炙烤的很到位,烤鱼女士也会感谢你维持了她生前真实的年纪。”伊丽莎白俏皮眨眨眼,回应基尔伯特的期待,两人大笑着碰杯饮尽杯中的淡啤酒。与其他人水手一样,尽情享受着暴风雨过后的犒劳。


“也许是烤鱼先生,唔,让我看看这只的性别。”基尔伯特捞出一条倒霉的家伙,凝视着挣扎的肚皮准备下手,刚要动手却被身后的一拍吓得掉进了水桶,基尔伯特猛一回头,身后的一张大脸凑了过来。


“打扰你们俩的调情了,对不住伙计,但是再来点调料。”身后一群水手吹着口哨怂恿着,这个可怜的家伙显然有些醉了,被选出来当冤大头来顺些调料。


基尔伯特恶狠狠把调料推向他怀里,忍住没在女士面前骂点什么让他赶紧滚。


“如果是我就要给他个国际友好手势了。”伊丽莎白看着失去调料的基尔伯特伤心又沉默地翻转烤鱼,热心建议道。


“那也太便宜他了。明天…不对,今天早上他求着我要暴风雨记录数据时就知道后果了,那时候他忙着可惜没及时收起来的海盐。”基尔伯特像是想到了什么,“你的盆栽大概率也没了,毕竟暴风雨的确太突然了。”


“没关系,那是它的命运。”伊丽莎白摊摊手没表示惋惜,反正在她手上半死不活的植物全靠一口气活着,现在它终于解脱了。


“如果你想来点海盐可以尽管找那家伙,只要他认出你并记得今天干的蠢事,他保准会给你他一半的存货——另一半他要准备着给我赔礼道歉。”基尔伯特私下里已经谋划好了瓜分那家伙的遗产。


“那我就先你一步把它们都要走好了,”伊丽莎白举杯,“赞美烤鱼和海盐。”清脆的碰杯声没落下两人就大笑着赞美大自然和幸运儿的馈赠。


“那些日子没过多久,暴风雨就将他们如同鱼群一般冲散,一些幸运者躲过一劫,剩下的幸运者则被冲上甲板,挣扎着等待未知的命运。”她在书中为这段故事结尾。


分别来得太快,且毫无征兆,五天,也许是四天,伊丽莎白曾设想过战争的种种方式,但总归不是面前这样。


莫妮卡轻轻敲响了她的门,身后的基尔伯特为她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午夜时分,伊丽莎白正在书桌前计算着登船后她的开销,以及之后的规划,她摘下眼镜,有些疑惑这个时间是否是有人把东西送错了房间。检查好保险栓,伊丽莎白拧开门锁,贝什米特兄妹一高一低出现在她的面前,不同往日的是,莫妮卡换上了长外套,小腿边能看到红色的裙摆,而基尔伯特则仍然是海员的标准制服打扮,伊丽莎白隐隐感到有什么发生了。


“进来再说,”伊丽莎白将紧绷的保险栓链条松开,下一秒随着链条打在门框上发出铛铛声,门打开了。


莫妮卡来不及等坐下,听到基尔伯特的关门声后立刻开口,“伊丽莎白!你得和我们走,快去收拾下东西,半小时后就出发。”


看着心急的莫妮卡,基尔伯特只做了原因上的补充,“是这样,我们的船要被军方征用了,老船长之前一直在忙活这件事,但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接下来我们不会停靠原有路线的任何一个港口,而是直接到…不能说的地方,所有人都要接受检查与封闭。”他有些恍惚,老船长为他的小女儿安排了夜船回陆,而今天早上就要通报被征用和封闭的事,定会引起一阵不满甚至骚动。


而他几乎得到消息的一瞬间就觉得让伊丽莎白也一起离开,莫妮卡听闻也是同样的反应,至于空余的房间怎么处理,他想到了莫妮卡的室友…后面的事都会很好解决。


伊丽莎白无言收拾起行李,少了一个被暴风雨卷走的花盆,她的东西并不多。去盥洗室换下了睡衣,她的客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屋内只听得到挂钟下摆将他们共同的回忆打碎成咔擦咔擦的倒计时。


“那你呢,基尔伯特。”伊丽莎白从盥洗室出来,混乱中她想了好多,是啊,这就开始了,前些天的这个时间,她还在甲板上吃烤鱼吹着海风谈笑,这记忆好像已经和她的童年一样,清晰但遥不可及。


她直觉基尔伯特不会和她们一起走,他对于这艘船还有着重要的地位,比如能擅自决定让她跟随莫妮卡离开,比如陪着他的父亲度过后面无人知晓的的故事,比如陪他的航海日志时和画像过多年后被打捞起来。


“……我会留下和它一起,就像平时一样。”基尔伯特给了她们一个模糊的回答, 他尽可能显得轻松些,可压在每个人心上无比沉重,莫妮卡低着头一言不发,伊丽莎白坐在她身边安慰她却被抱紧发出小声地呜咽,她抚摸她的金发,凑在她的耳边小声安慰。


良久,基尔伯特小声打断了她们的依偎。


莫妮卡提着门边的行李跑了出去,脚步声把挂钟均匀的摇摆声和两人都抛在了身后。


她记得她恶狠狠地说,基尔伯特,我可真他妈遗憾没早点跟你表白,这是我活了不到二十岁遇到的最他妈生气的事。

 

然后她吻了上去。

 

 

 

————

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和基尔伯特讲,他们的相处实在是太短了,短短几天他们就彻头彻尾的分开了,她甚至没办法写信,每当想起这个她就满肚子的火。


她不敢打听任何有关基尔伯特的事情,某种意义上,她为基尔伯特该如何解释她的消失而感到担忧,而她的擅自打听又可能把这两者联系起来,随着战火的蔓延,她在报纸上看到的所谓真实与她身边人的遭遇逐渐扭曲,勒得她喘不上气。当她在书桌前夜以继日的撰写稿件时,见证一切的月亮就悄悄躲在窗帘后。


她靠在椅子上发呆,挂钟的摆动声又把她带回那个梦里,一次又一次。


她经常会梦见那个分别的夜晚,那个在小船上沿着月华远离的清晨。有时候月光围拢着他,有时候他独自一人在烤鱼,有时候他转身离开了,有时候那里根本没有人,有时候伊丽莎白发现选择了不同的路线的人明明是她自己,而他只是提供了一个离开的机会。


直到她将它们写下,那段时间她多了个室友,然后又离开了,这种事情反反复复,那些姑娘们不知道去了哪里,伊丽莎白总归又知道些什么。


直到房东某天中午来找她谈谈,她没用多少钱就得到了这套简陋但生活方便的房子。


再后来她的作品出版,得到了一些关注,出版社为她安排了不少的采访,可伊丽莎白没觉得她们读过自己的书,哪怕一个单词。

 

但今天不同。

 

伊丽莎白找回些发散甚远的思维,面前的记者似乎并不着急,耐心的等了很久。


“这是我申请的一个项目,为你提供一笔资金,去寻找那个人,当然,还有后续的作品…”记者又翻出一份材料,而伊丽莎白没去注意具体上面写了什么,她伸手将桌上被她忽略已久的记者证拿了起来。


她想起来,她曾为面前的记者画过一幅肖像画,这位小姑娘拥有和她下落不明的爱人相似的样貌。


上面端端正正写着莫妮卡•贝什米特的名字。而记者笑了笑,取下帽子,与老朋友问好。


“伊丽莎白•海德薇莉的旅程磕磕绊绊,从背离家乡,又在回家的路上折向其他方向,她遇到了很多人,也失去了很多人。值得庆幸的是,她依旧愿意继续出发,风雨平息后她依旧愿意相信自己能找到那个人,那条路。”这是莫妮卡为她的作品写下的推荐语。


我会的,伊丽莎白向她,也向他承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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